《北京教育》（高教版）記者就我校本科教學綜合改革采訪了譚向勇校長，采訪內容在《北京教育》高教版2013年第11期“一把手訪談”欄目發表。現將全文轉載如下：

  

改革本科人才生產方式與生產過程提高人才培養質量

——北京工商大學校長譚向勇談本科教學綜合改革 

2013年9月9日，北京工商大學2013級本科新生開始了他們在學校本科教學綜合改革模式下的“第一課”。其實，這一課始于2011年下半年，學校在7個專業進行了本科教學綜合改革試點，2012年完善，2013年9月全面實施。這是北京工商大學舉全校之力推進的一項旨在強化內涵建設、提高人才培養質量的歷史性的戰略舉措。為什么要改？改什么？改成什么樣？帶著這些問題，記者采訪了該校校長譚向勇教授。

記者：近年來，高校普遍對科研工作非常重視，對教學工作相對重視不夠，而貴校從2011年下半年起就開始了本科教學綜合改革，今年在全校2013級學生中全面實施，請您介紹一下改革的背景？

譚向勇：我們推進的本科教學綜合改革可以說是大勢所趨。1999年高校擴招以后，大學的軟硬件、教師數量都跟不上學生增加的速度，所以就有了教育部2001年4號文件，提出加強高等學校本科教學工作、提高教學質量的問題；2003年教育部決定開展普通高等學校本科教學工作水平評估。我認為教學評估工作保證了高校正常的教學秩序，也使得教學狀況基本穩定下來。但教育質量不高是無法回避的事實，也是社會對高等教育詬病最多的問題之一。

現在用人單位和大學的關系在某種程度上說是一種市場的行為，用人單位的要求越來越高，市場化的企業需要有用的人，大學培養的人企業用不上，企業就不要，所以說企業的人才要求也給高校帶來了很大的壓力。此外，大學之間的競爭越來越激烈。高考學生數量下降，出國留學的學生比例提高，大學再不抓質量，慢慢就會被淘汰了。隨著國際化的推進，教師和學生出國的人數越來越多，他們對國外大學的培養理念、教學方法、教學管理越來越了解；網上遍布來自國內外的優秀的教學資源。這一切都對學校形成了一種壓力。

總之，面對新的挑戰和發展機遇，大學必須進行改革，只有改革才會有新的發展，其中本科教學改革是改革的重中之重。從戰略上來說，特別是從校長的職責來說，再過幾年人家都改完了，你再改就來不及了。

從學校內部來說，學校現在具備改革的支撐條件。10年前，學校阜成路校區在校生有1萬多人，住宿吃飯都緊張，上課的地方也不足。在當時人、財、物都比較緊張、學術水平也不高的情況下，教改也是換湯不換藥，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良鄉校區的建成，為學生健康成才提供了良好的學習環境，也為學校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2007年，教育部對北京工商大學本科教學工作水平進行了評估，學校獲得“優秀”的成績。隨后幾年里，學校重點抓了學科建設、教師隊伍建設、科研、基礎設施建設、規范化管理等工作。經過學科專業調整，目前，學校已擁有一個博士點，實現了博士點零的突破；碩士學位授權一級學科由3個增至16個，專業碩士學位授權點由5個增至16個。學校現有北京市重點學科2個，北京市重點建設學科8個。師資隊伍方面，2008年，學校的教師平均課時數一年是500學時上下，現在大約減了小一半：一是因為課程改革，二是教師數量增加了，學校每年大約引進40多位新教師，基本上都是“985工程”大學的博士和博士后。學校的目標是，“十二五”結束時，專任教師數從原有的700人增加到900人。這樣，學校師資隊伍的數量有了增加，結構顯著改善，質量提高也就有了基本保證。此外，學校的科研工作上升得很快，學校的科研經費從2007年的4,500多萬元上升到2012年的1.5億元。基礎設施建設方面，學校完成了良鄉一期工程后續工作及阜成路校區改造，基本保證了學校教學運行對硬件的需求，管理方面也逐步規范化。這些都為教學改革創造了必要的環境條件。

記者：本科教學綜合改革的首要問題是什么？

譚向勇：本科教學綜合改革是個系統工程，其首要問題是要解決思想認識問題，就是教師、學生、全校上下觀念理念得跟上。這次改革，我們的具體目標是要把專業建設好、把課程建設好、把學生培養好。教育理念要從注重知識灌輸轉變到能力和素質培養上來，從專業教育轉變到全人教育，從以教師為中心轉變到以學生為中心，注重培養學生的表達能力、批判性思維能力、公民意識、社會責任感，培養學生適應多元文化的素養，培養他們廣泛的興趣，為就業做好準備。教師要以其執著的信念、高尚的道德情操、積極進取的精神風貌感染和激勵學生。教學管理要隨著教改的推進大膽創新，以適應新的形勢需要。

改革是全方位的，涉及課程體系整合、教學方法改革、教學過程完整性、學業評價手段多樣化、強化實踐教學、拓展第二課堂、教學管理科學化、推進教育國際化等許多方面。改革，對教師的要求很高，需要我們的教師轉變已經熟悉的教學方式、方法，改變理念跟上改革的步伐，這非常難。我估計，現在約有1/3的教師能跟著改革走，1/3的教師認識不到位，還有1/3的教師可能對此還很不了解。但是，我希望能有一半以上的教師，能夠認識到什么是大學？什么是大學精神？我們的人才應該怎么培養？所以，我們是不遺余力地、反復地宣傳、培訓，召開教師座談會、系主任會、院長會、教授會等，就是希望大家能統一認識，意識到改革的必要性和關鍵所在。

認識基本統一后，我們就得拿出設計方案。讓教師們看到現在是這個樣子，改革后是另一個樣子。為穩妥推進改革，從2011年下半年開始，我們先從會計學、英語等7個專業進行本科教學綜合改革試點。教師們的反應就是：“哦，原來教改是這么個樣子。”要不然他不接受，這里面有一個深刻的社會問題。為什么中國人的創新能力比較差？這與中國的農耕文化有很大的關系，中國人不敢也不愿意去冒險。我們的教學改革也是這樣，有些教師會說：“現在的生活不錯，為什么要改？要改革的話，是不是我的生活方式就改變了，我的教學方式也改變了，風險很大。”他舍不得他現在的習慣和狀態，為什么？因為他對未來沒有信心。所以一般來說，我們要解決思想問題，先要有條件的保證，然后試點。試點的意義就是告訴教師沒那么大的風險，然后我們再總結其中的問題。基于這樣的考慮，在試點的基礎上，今年9月份，我們開始從2013級全面試行，一點一點按一定的節奏去做，計劃用3年的時間全方位的實行，到“十三五”時，相信改革會見成效。

記者：請您介紹一下本科教學綜合改革的核心內容？

譚向勇：這次改革，核心的問題就是兩個：一是改革人才的生產方式；二是改革人才的生產過程。在人才的生產方式方面，我國跟西方甚至日本都不一樣。我們過多地訓練學生得出標準答案，而不是訓練學生的批判思維、邏輯思維和想象能力。我們的教法是先講概念，然后是外延多大、內涵多少、核心幾點、來龍去脈、重要意義等硬邦邦、干巴巴的一套模式，一代一代傳下來，經年不變。所以，我們現在就要改這個人才的生產模式。就像我國的經濟發展模式要改一樣，我們要改革人才的生產方式。與之相適應，人才的生產過程也要改變。人才的生產過程是一個復雜的、緩慢的、環環相扣的緊密過程。現在的人才生產過程實際上就是教師上課、學生聽課，輔導員專門負責學生的思想政治教育及生活服務。這就造成了教師上課不是全過程地服務學生，他只是服務了其中的一個環節，某種程度上說，現在我們大學的運行是教書的不育人，育人的不教書。人才培養應該是全方位的過程，現在我們把這些都分開，各負責一塊，實際上都負責不好。基于此，我們這次改革強調綜合，要讓人才的生產方式、生產過程全方位符合把學生培養成有社會責任感的、善良的、業務能力強的、素質高的、遵紀守法的合格人才的目標。

在規劃方面，遵循教育教學規律，吸收國內外本科教學的成功經驗，學校、院系、專業、課程四個層次做好科學規劃。圍繞本科人才培養的理念、人才培養目標、課程體系、教學方法、評價方式、課后輔導、實驗及社會實踐、教學管理與運行等方面進行全面梳理。整合課程體系，改變課程設置比較細碎、課程門數較多的狀況，每個專業集中建設好若干門核心課程。

在過程方面，強調過程的完整性。改變只注重課堂講授這一環節的習慣做法，將課程說明、課堂講授、課后輔導、小組討論、答疑、作業、考試、實驗、實習等環節結合起來。教師建立個人網頁，公布所授課程的教學計劃。除了課堂講授，還要有課后輔導。每一章講完要布置作業，安排小測驗。另外，教師在教一門課程時，還應根據實際情況安排參觀實習、實驗、考試、相關學術報告等，只有通過完整的訓練過程，人才培養質量才有保障。

在具體的改革舉措方面，強調措施要配套。本科教學綜合改革是一項復雜的系統工程，需要多方著手，全面推進，各項改革措施相互配套、銜接。要加大教學方法改革力度，更多運用啟發式教學；加強對教師的教學理論、業務技能、敬業精神培訓，力爭使每一名教師都成為專家型的教師；加強科研工作，為學校的教學改革提供支撐；學校的人事、財務、資產、后勤、基建、網絡中心、圖書館等各部門都要努力配合本科教學改革；學校及學院的教學管理制度、管理模式也要隨著教學改革的推進作相應的調整。

記者：在改革的過程中會碰到比較多的困難，學校如何應對？

譚向勇：為了改革的順利進行，此前的五年多，我們基本上是按照一個規范的現代大學的模型建立了一個框架體系，一遍遍地梳理清楚改革的問題和方向。根據學校的歷史所形成的學科結構，我們對學院、專業進行了一些調整。在學科調整方面，學校分別于2008年和2011年兩次調整合并相關院（系），將原有的17個院（系、部）調整為9個學院、1個教學部，基本實現了學科結構的戰略性調整；在專業建設方面，一是減少專業，合并和減少了一些專業，集中資源和力量把學校能辦好的專業辦好；二是在專業調整的基礎上進行專業化建設。

在本科教學方面，2013年9月前，學校的本科教學經歷了四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合校后學校學科和教學管理融合的階段；第二階段是規范規章制度、完善教學管理的制度體系建設階段；第三階段是實施教育部本科教學質量工程要求的本科教學穩定運行階段；第四個階段是2011年以來本科教學綜合改革的準備階段。

改革過程中最難的問題不是物質條件不夠，主要還是軟件不夠。我比較擔心的第一個問題是，我們的教師能否適應本科教學綜合改革的要求。我常說教師是個集導演、編劇、演員為一身的職業，需要具備很高的綜合素質，可實際上很難做到。第二個大的問題就是，我們的管理隊伍能否適應這種改革要求，我們現有的管理人員的素質以及現有的管理模式需要按照我們理想的模式去調試。第三個方面就是學生、學生家長，甚至包括社會的接受程度。說到底，改革是一個全社會的問題，我們得一點點往前做。

在具體教學方面，教師作為改革的主要實施者，對本科教學改革的成敗起著決定性作用。我希望，第一，教師要更新觀念、提高認識，要明確本科教學綜合改革的目標，要思考為什么改，改什么，怎么改，要研究教學方法，通過先進的課堂教學組織模式把自己的知識有效地傳達給學生，使學生成為一個合格的公民，合格的創新型人才。第二，教師要明確上課要做什么、怎么做，避免照本宣科的形式主義，要通過課堂教學給學生以思想和啟發，培養學生的邏輯和批判性思維。教師要加強平時考核，課前讓學生提前閱讀和預習，課后為學生答疑，和學生討論與交流。第三，教師要提高自身的知識水平，開展研究性教學，把科研工作和教學工作有機地結合起來，把知識系統化、結構化傳授給學生。第四，教師既要教書，又要育人，要有高尚的情操、迷人的個人魅力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正確引導學生對社會的認知，嚴格要求學生。第五，教師要全面發展，提升自身的綜合素質。

可以說，此前都是準備階段，因為學校是一個合并校，學校辦學定位、辦學理念的重新確立，學科專業的調整，各種資源的整合，都是希望凝心聚力把教學科研工作做好，通過高水平的科研工作和高質量的人才服務社會。

記者：您曾經說過，一個校長如果教學和管理雙肩挑，就做不好校長。您是博導，聽說您來學校以后承擔的科研工作就大量減少了，可能您對這方面有更多的體會，請您談談校長專門化這個問題？

譚向勇：大學校長必須是學者，因為你得懂行。你要是沒有自己的學術地位，教師學生也不認可。除此之外，最關鍵的是你不理解，你沒教過書、沒做過研究，叫人怎么信服，所以你要不是學者，你做大學校長的條件就不夠。大學管理是個宏觀的系統，大學校長還得具備比較強的管理能力。有些著名的學者學術研究做得好、實驗室工作做得也很好，卻不見得都能管好大學。此外，我覺得一個校長必須有很強的社會責任感，要有奉獻的精神和能力，如果一個人的合作能力差，自私自利，又不大氣，肯定做不好校長。總之，要做一名好校長，讓大家從心里認可你，沒有學術地位，沒有管理能力，沒有奉獻精神，肯定不行。

說實在的，一個人同時做兩個人的工作，你是做不到的。當一名好的教授，你都得夜以繼日地工作；當一名校長更辛苦，一天沒有10個小時的工作量，你是管不好中國大學的。所以，當了校長之后，應該是自己的業務基本停下來，特別是搞自然科學的，你天天去實驗室干活，哪有時間管理學校？把精力主要放在管理上。不當校長了，那你繼續做業務。如果你一直當校長，當到退休，那干脆別做業務了，百分之百當校長，全心全意思考學校的發展。我現在基本上沒有教學和科研任務，每天就是盡可能地完成好校長的工作。

微語錄（譚向勇）：

※ 簡單是最美好的，但要做到簡單是很不簡單的。大學應該去掉雜七雜八的事情，集中抓好教學科研，培養好人才。

※ 我們是一個勤勞、偉大的民族，但我們在組織和戰略方面往往存在著不足。

※ 本科教學綜合改革就是要改變人才生產方式和生產過程，用世界上先進的人才培養方式替代落后的。

※ 教師的職責是崇高的，教師的職責就是教書育人，不能教書的不育人，育人的不教書。

微訪談：

記者：您的興趣愛好是？您的業余生活如何安排？

譚向勇：讀書和散步。

記者： 您了解老師、學生生活和困惑的渠道和方式是？

譚向勇： 常規信息（校長信箱、師生輿情調研、“雙代會”提案等）和個別談話。

記者：對您做人處世影響最大的一句話是？

譚向勇：有容乃大，無欲則剛。

記者：在您的辦學理念形成過程中，對您影響最大的幾本書是？

譚向勇： 《大學的理念》[英] 約翰·亨利·紐曼 （John Henry Newman） 著；《民主與教育》[美] 約翰·杜威(DemocracyandEducation)著。

記者：對您啟發最大的一句教育名言是？

譚向勇：無知是不幸的根源(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

記者：您最崇敬的教育大家是？

譚向勇：約翰·杜威（JohnDewey，1859—1952美國著名的教育思想家、實用主義哲學家）。

記者：您心目中的好學生的標準是？

譚向勇： 簡單實在、活潑向上、努力奮斗、奉獻社會。

記者：您認為什么樣的老師是好老師？

譚向勇：又紅又專、教書育人。

記者：您心目中最理想的校長是什么樣的？

譚向勇：有學術地位、有管理能力、有戰略眼光、有大家風范。

記者：您經常說的一句話是？

譚向勇：要有正確的世界觀、價值觀和人生觀，說話辦事要講原則、講程序、講效果。